Chapter 08 Spar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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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不知道Nero这几天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捣鼓些什么,向来没什么秘密的男孩突然说要借她的工作室用一阵,还满脸抱歉地把自己推下了车。
机械师叼着烟站在车外狐疑地盯着车窗里透出来明明灭灭的火光,好像要把那块玻璃看个洞出来一样。
Nero正试图将那颗在斯巴达家老宅里遇到的红宝石遵照记忆里的样子重新镶在一枚手作的吊坠上,工匠并非他擅长的事,更何况当时他只是匆匆一瞥幻境就消失了,所以光复原底座就花去他不少时间。
这是份将要送给Vergil的礼物。
Nero平时就一直热衷于送Vergil一些小东西,一本书,一块手帕,有时候是一块清晨刚出炉的蜂蜜蛋糕。
他知道手里的项链不仅对Vergil意义特殊,也是他心里的一道布满遗憾的伤疤,不然Vergil当年也不会拼死从Dante手上抢走它。
……
Vergil手臂上的伤顺着神经蔓延到了肩膀,圣水暂时麻痹了魔人整条手臂,这带来最大的困扰倒不是疼痛,是他洗澡变得十分、特别、超级地不方便。
再厉害的半魔也办不到在不动一边的手臂的情况下穿脱衣服这种事情。
Vergil有些为难地站在浴室门口,刚好撞上洗完澡出来的Nero,两个人都愣住了。
出任务回来的Dante一进门就看到了在浴室门口上演“谁先眨眼谁就输”戏码的父子档,幽幽丢来一句“这么纠结你俩一起洗不就得了”。
然后他就被恼羞成怒的Nero用背后的翼手从窗户里扔了出去,脑门上还插着三根幻影剑。
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毕竟Vergil会受伤也都是自己的原因,Nero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一颗乱跳的心,向父亲试探着开口,
“要不……你先进去洗,完事儿了我,我……额…”这会儿门口蹲在树枝上吱吱叫的夏蝉都比Nero嗓门大,“帮你穿。”
Vergil歪了歪头,低低“嗯”了一声。
……
Nero在尽量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帮Vergil脱掉了碍事的外套和马甲,他的视线不由地停在了父亲系进裤子里的白衬衫上,那件衬衫很合身,完美地勾勒出眼前男人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和漂亮的腰线。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伸出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上的纽扣,小心又期待的样子像个拆圣诞礼物的孩童。最后Nero成功脱掉了Vergil身上那件晃眼的白衬衫,年长的半魔人匀称苍白的上半身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Nero感觉自己现在像个暴晒在太阳下的蚌,还是被人强行掰开了蚌壳的那种。本来他就已经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争先恐后地往脑门上窜,现在看到Vergil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黑色的皮裤,站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他的大脑快要当机了。
男孩晕乎乎地脑袋发热,视线瞟来瞟去看哪里都不好,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前方的父亲,他下意识地把脸埋进臂弯上挂着的Vergil的外套里,好像这样做他父亲就看不到他通红的脸一样。
鼻尖触碰到了一个略带硬度的物体,Nero有些好奇地将那件外套翻了过来,他在外套左边胸口内侧的暗袋里看到一样熟悉的东西。
——一朵嫩黄色的纸花。
Nero的脸噌地一下子变得更加红了。
其实他当时也只是心血来潮,看到台上的孩子们都给父母送上纸花,自己便也悄悄折了一朵。
没想到Vergil居然留在身边这么久。
似乎是发现了Nero的视线,Vergil走了过来用手指点了点Nero掌心里的小纸花。
“你的花,花瓣都折歪了。”
Nero根本不敢抬头看裸着上半身的Vergil,他只能感觉到Vergil特有的声线在自己的脑门上飘。
“……嫌弃你可以还给我啊。”他撇撇嘴,小声嘟囔着。
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了他的手,停留了一秒,抽走了他掌心的纸花。
“送出去的东西是不能拿回来的,Nero。”
Vergil的声音听上去是在笑,他转身拿起架子上的浴巾,推开淋浴间的门,留下快要把自己原地蒸发的男孩站在门口发呆。
Nero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刚才的澡算是彻底白洗了。
“咦,Kid你为什么在浴室门口罚站?偷看老爹洗澡被发现了嘛?”从门口踱回来的Dante进门看到了浴室门口的Nero,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
然后他又被Nero的翼手扔了出去,这次没有幻影剑。
……
Vergil洗得很快,没多久就披着浴巾从里门走了出来。
Nero就抱着父亲的外套乖乖站在刚才的位置,靠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人走了出来,Nero拿起置物架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衬衫准备帮Vergil套上,视线却怎么也没办法从Vergil手臂上解了绷带之后暴露出来的骇人的伤口上挪开。
那股熟悉的刺痛感伴着愧疚又出现了。
“我很抱歉,我害你受伤了。”
“我没事,Nero。”
Vergil半靠在身后的储物柜上,轻叹一声,用左手将满脸内疚的Nero拉了过来,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发。
感受到牵引力的Nero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慢慢贴近Vergil,近到他能闻到父亲身上散发的沐浴乳的香气。
刚洗完澡的男孩像个带着露水待人采摘的果实,深色沙滩短裤下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小腿,恰到好处的小腿肌肉因为踮起脚拉出一个优雅的线条,白T恤下隐隐约约露着纤瘦的腰,Vergil甚至能看到Nero没擦干的睫毛上挂着滴小小的水珠。
Vergil眯起眼睛,血液里的本能让他差点就一口咬上了Nero白皙的脖子。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Nero示好似地亲了上来,用软软的唇瓣磨蹭着自己的嘴唇。男孩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的胸膛贴上了父亲裸露的胸口,一颗心砰砰砰地跳动着。
Nero在用行动道歉,他踮起一只脚跨坐在Vergil结实有力的大腿上,把自己埋进了父亲怀里。
单脚落地的姿势重心不稳,Nero只能靠环着Vergil肩膀的手保持平衡,Vergil下意识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扶住男孩摇摇晃晃的腰,那腰上恰到好处地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摸上去舒服极了。
如果一切就在此刻结束,那Vergil完全可以回给Nero一个安慰的吻,告诉他不要担心,然后过几天他的伤就会痊愈,岁月照旧,日升日落。
但他惊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Nero帖着自己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滚烫,平稳的呼吸逐渐急促,略微鼓起的腿根无意识似的有下没一下地摩擦着他的大腿。
Vergil心中一惊,猛地把臂弯里的男孩推了出去。
Nero瞬间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跌坐在浴室冰凉的在地上,他蓝汪汪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慢慢转变成惊慌。
Nero很聪明,他能读懂Vergil的每一个表情,良好的视力让他在父亲眼里看到满满的讶异,那表情像是盆冰水浇在他的头上,将他陷入漩涡的脑子彻底浇醒。
他顾不得手上还拿着Vergil的外套,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期间还不小心狼狈地打了几次滑差点再次跌倒。
Nero无视了Vergil悬在半空想要拉起他的手,低着头逃跑般冲出了浴室。
他小心隐藏的秘密被发现了。
……
过后几天Nero的状态糟到一个极点,先是做晚餐的时候忘关火差点把事务所点燃,再是半路发呆把Nico的车开进水里,最后甚至差点在任务里失手把自己连人带剑一起炸飞。
Dante发誓自己不想搀和有关Vergil感情的任何事情,但如果牵扯到他可爱的大侄子,他不可能放手不管。
他在事务所二楼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把自己缩成一团发着呆的Nero,Dante伸出手揉乱了那头短短的白发。
“嘿,Dante。”Nero有气无力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Dante自知不是知心姐姐,语言一向不是他擅长的东西,战斗才是,于是他挠挠头从空气中幻化出一把大剑,丢给了靠在墙角的Nero。
棱角分明的鳞片缠绕着巨剑的剑柄,那是斯巴达的另一把武器,叛逆之刃。
“Vergil是不是教你用过阎魔刀?”Dante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扶在墙上,样子像个邀人共同冒险的西部牛仔,“要不要和叛逆也打个招呼?”
他把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叛逆的Nero拉下楼,推上自己那辆炫酷的恶魔机车,过后想想好像少了些什么,又贴心地丢给男孩一个安全帽。
“抓紧了Kid,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和机车轰隆隆的引擎声着实让Nero一颗紧绷的心放松不少。
Dante一直是这样,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不会问得太多,却总能用他独特的方式将自己拉出深渊。
Nero这样想着,拉着Dante衣角的手不由攥得更紧了一些。
传奇恶魔猎人载着自己的侄子来到了红墓外的一片废墟,他召唤出体内的魔剑,什么也没说就向Nero发动了攻势。
握着叛逆的感觉和阎魔刀完全不一样,这把剑更像是他平时用的绯红女皇,却比灵巧的绯红女皇更加有力量,在和魔剑一来一往的过招之中,Nero感到手里的叛逆渐渐也开始与自己的魔力有了共鸣。
闷在心里的苦涩随激烈的战斗全都发泄了出去,Nero觉得舒服多了,一大一小两个半魔并肩瘫倒废墟外的草地上,仰望天上闪烁不停的星辰。
“现在介意说说你怎么了吗。”虽然Dante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肯定与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老哥有关系,但他还是问了,“Nico跑来和我说你把她的车开进了下水道,她们很担心你,Kid。”
Nero没有正面回答Dante的问题,只是呆呆地望着天际。
“Dante。”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Dante原以为这两父子只是单纯的吵架,但Nero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告诉他情况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说呢——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跟你现在的样子一样。Dante在心里补充道。
“明知道有不能打破的界限,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跨过去,对不对?”Nero问他。更像在问自己。
“Kid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下Dante有点着急了,他坐起身,“Vergil那个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回想起Vergil震惊又困惑的神情,Nero眼里的光又淡了几分,“是我亲了他,还对他起了生理反应。”
Dante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戳了一下,他看到Nero在发抖,并把自己抱成一团,将脑袋深深埋进臂弯。
“他可能觉得我疯了吧。”男孩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了出来,“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不知何时开始Vergil对于Nero来说早就不是V的完整体那么简单,Nero曾经很喜欢那个性情柔软的黑发诗人,但现在每当男孩打开那本镌刻着“V”的诗集,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满满都是Vergil强大冷峻的背影、和他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
“就算…有些爱是注定没有结果的。”Nero抬起头看着一尘不染的夜空,喃喃地重复着什么,“我还是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那一定是很喜欢的喜欢吧。
才会露出这种失去了全世界的表情。
Dante想。
可Dante太了解Vergil了,他的兄长曾经失去了整个世界,直到自己把Nero带到了他的身边,面对儿子他卸下包裹自己的尖刺,把最柔软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Dante知道他愿意作为父亲为Nero做任何事情,但固执的Vergil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欲望加在Nero身上,即便那对恶魔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这些话Dante张嘴闭嘴半天也没舍得说出口,号称风流无数的传奇恶魔猎人Dante,面对自己的大侄子的感情问题,彻底哑了火。
Nero的表情太让人揪心了,Dante甚至都不忍心去看,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拍拍男孩的背。
“Kid你不知道你爹小时候笑一下,爱上他的妈妈桑都能把魔界踏平了,我一度怀疑如果她们知道黑骑士就是你爸,都根本不用我去打什么Mundus。”
他又狠狠揉了一把Nero白花花的脑袋。
“所以爱他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Nero。”
“可他是我父亲。”
“Oh,Come on。 你是谁啊,能徒手拆城单挑整个魔界的魔王Vergil的儿子哎。”Dante作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我们恶魔生来就这样,欲望就是欲望,没有东西能阻挡我们的。”
“相信我,Kid。”Dante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按在Nero肩上,扳过男孩的脑袋让他直视自己,“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Vergil动摇。”
“那这个人只可能是你。”
……
Nero的项链终于完工了,小小的吊坠在他的口袋里放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找到机会送出去,或者说这几天他压根就没有碰到Vergil。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黄昏,Nero抓到了正要出门的Vergil。
“Vergil你的外套还在我这里。”
屋外开始响起低压压的雷声,Vergil点了点头接过Nero递过来的外套。
男人什么也没说,将外套搭在手上,便准备离开,Nero不禁出声喊住了他。
“等等Vergil!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慌慌忙忙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吊坠,红色的宝石在昏暗的屋子里一闪闪地特别显眼,“呃,我做的不太像,不过……还是应该把它给你。”
“我——”
Nero把那条吊坠递到他手里的时候,Vergil愣住了。
眼前的吊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精致的银饰和Eva的遗物几乎一模一样,那是曾经的纠缠了他几十年的心魔。
他没想到Nero可以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
他不知道Nero是哪里找来的这些材料,总之这个小小的、混着魔力的吊坠每个细小的配件都难做得要死,尤其是对一个二十出头,每天泡在战斗里的男孩子来说。
现在这个大男孩期待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满的都是光。
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茧而出,Vergil强行将那股奔腾的占有欲压了下去,若是有些东西终究无法开花结果,那就应该让它深埋在泥土里腐烂,永生不要去碰。
Nero值得更好的,值得拥有一个他给不了人生。
男孩的嘴开开合合,马上就要将那句充满诱惑的话说了出来,Vergil顾不得太多,直接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Nero,我是你父亲。“Vergil特意在“父亲”二字上停顿了一下,扭头不去看Nero的脸,“你知道我无法像V那样对待你。”
他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的前半生充满了悲剧,直到Nero闯进他的生活,一点点靠近,一点点变质。
Nero的变化即便是Dante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留在事务所的日子越来越长,他开始为了自己受伤,为了自己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为了自己改变原来的人生轨迹。
Vergil不能容忍自己毁掉Nero的生活。
他与Dante或许是人类意识淡薄,但Nero不一样,他有家人,有朋友,他会笑着和街坊邻居讨论今晚的食谱,他会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出去疯玩回家被Kyrie温柔地数落,会和Nico在车上因为恶魔会不会哭争上一路。
他不能把自己年轻时的悲剧重演在Nero身上,他只能将这些呼之欲出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
他怕Nero把那句话说完,自己强行建起来的壁垒会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
“所以我不能收。”
——不长不短半年的时间里,这Vergil第一次拒绝了Nero。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Nero沉默了,他眼里的那点光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出的悲伤,如同窗外的暴风雨一般,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变大。
“嗯,我明白。”男孩强迫自己点点头,他咬着下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坦然一些,把堵在心口的酸楚都咽回了肚子里,“但是这个你还是得拿着。”
他想了想,换了种说法,“毕竟这是斯巴达的遗物吧,交给你比较合适。”
Nero伸出去的手在肉眼可见地颤抖,明明正值盛夏,他的手却凉得可怕,像握着救命稻草似的拽着那条项链。
Vergil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伸手接下了那个吊坠放进外套口袋里,他这一生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东西,但此刻他无法直视自己儿子的脸,他怕在Nero的脸上看到那种失去所有的绝望。
他套上外套,转身离开了事务所。
……
Nero傻傻地望着窗口外男人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雨幕里,他低下头,凝视着曾握着吊坠的掌心。
“可我从来没把你当成V啊。”
“我喜欢的是你,一直是你。”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事务所,丝丝密密地融进窗外的暴雨声里。